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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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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罪

一旁的嬤嬤瞧著她這個樣子, 眼底露出幾分不屑和嘲諷來,伸手扶住了她:“謝夫人,快些進去吧, 這可是太後娘娘特意給夫人的恩典。”

嬤嬤是知道太後心中的算計的,如今傅瓊華這個謝家夫人在太子嬪謝姌這個女兒面前沒有半點兒份量, 也著實是個不中用的,事情沒如了太後娘娘的意,反倒是害得太後娘娘被昭陽長公主噎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是晦氣。

叩門聲響了幾下, 破敗的宮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頭出來一個穿著褐色褙子,容長臉,看起來分外嚴肅的嬤嬤,正是掖庭的管事趙嬤嬤。

“是誰啊!”趙嬤嬤看見幾人的穿著, 頓時擠出幾分笑意來,便要上前說話,眼底卻是帶了幾分狐疑。

這般打扮怎麽往這掖庭來了?莫不是裏頭關著的哪個和貴人有什麽關系,可若是如此,哪裏還能落得進了掖庭這個地步?

“太後口諭,傅氏進宮請罪,特恩準其入掖庭陪罪人謝嬿幾日, 以儆效尤。”

話音剛落, 一時寂靜,實在是沒這個先例。

不過趙嬤嬤也是個極為精明的,瞧著傅瓊華慘白的臉色還有眼底掩飾不住的恐慌, 她如何能猜不出來,這個恩典並不是傅氏自己想要的。

謝嬿?她想了想, 腦子裏很快有了一個身影,不就是前些日子被發落進掖庭,之前是三皇子身邊的那個侍妾嗎?想著宮裏頭發生的那件事情,趙嬤嬤只稍稍想想就明白了傅氏的身份。

這謝家夫人莫不是個傻的,對女兒管教不嚴,叫她犯下那樣的錯處,宮裏頭不追究便已經是造化了,怎麽拎不清自己進宮請罪來了?

真真是越活見得世面越多!

趙嬤嬤忙福了福身子:“奴婢謹遵太後娘娘口諭。”

趙嬤嬤說著,揚聲從裏頭叫了個奴婢出來,將傅瓊華領了進去。

她則將慈寧宮當差的嬤嬤拉到一邊,塞了個荷包,帶著幾分狐疑打探道:“好姐姐,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人來了我們掖庭,該如何對待,是輕還是重,畢竟這傅氏還是太子嬪的親生母親呢。而且,也不是自個兒獲罪進了這掖庭的,還望姐姐給指點指點。”

嬤嬤輕嗤一聲:“驚擾了太後娘娘,又教養出那樣的女兒來,給她些苦頭吃也叫她長長記性。”

“你不必怕,今個兒傅氏被人帶到這掖庭,太子嬪謝氏可是眼睜睜看著的,可沒有替傅氏這個親生母親求一句情。興許,人家巴不得傅氏吃口受罪,只不過礙於孝道不好說出來呢,你若有幾分眼色,說不準在太子嬪那裏能落得著一個好呢。”

“竟是如此?多謝姐姐提點了,我心中有數。”

二人寒暄幾句,趙嬤嬤目送她離開,這才進了宮門。

門被關上,高懸著的“掖庭”二字愈發顯得落敗淒涼了。

傅瓊華被宮女帶著進了掖庭,剛一進去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只見裏頭的宮女俱是穿著灰色的粗布衣裳,做著粗活,時不時還聽到鞭打和訓斥聲,有哭聲響起,又被一記響亮的耳光壓了下來。

傅瓊華目光落在一個蹲在那裏漿洗衣裳,胳膊上有著鮮紅的鞭痕的宮女身上,看清了她的相貌,一時間忍不住出聲道:“嬿兒!”

這宮女,不是旁人,正是被發落進掖庭的謝嬿。

聽到喊聲,謝嬿楞了一下,隨即擡起頭來,見著不遠處站著的傅瓊華,有些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

不等她反應,傅瓊華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謝嬿面前,伸手就將她抱在了懷裏。

“嬿兒,你,你怎麽受了這麽多傷,是,是誰欺負你了?”

謝嬿身子發抖,臉色蒼白,一句話也不說,只一個勁兒哭,過了好半晌才顫抖著聲音道:“娘,娘救救我,救救我!這裏好可怕,娘救我出去,要不然我活不了多久的!”

說完這些,謝嬿才後知後覺問道:“娘怎麽來這掖庭了,可是特意來救女兒的?是不是娘已經有了法子,今日便能夠救女兒出去了?”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嗤笑,正是方才和慈寧宮的嬤嬤說話的管事趙嬤嬤。

“瞧瞧這母女情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不是在掖庭而是在戲臺呢?怎麽,進了這掖庭還將自己當作是官家貴女?我呸!別給臉不要臉,進了這掖庭,甭管過去是個什麽尊貴身份,如今也只是個罪人,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別等我動手裏的鞭子!”

謝嬿在掖庭幾日已經挨過這趙嬤嬤不少鞭子,瞧著趙嬤嬤就一個勁兒發抖,眼底滿滿都是恐懼和害怕,她瑟縮在傅瓊華懷裏,一個字都不敢說。

傅瓊華到底是安國公府嫁出去的姑奶奶,心中雖也氣這趙嬤嬤跋扈,可她也有底氣,她到底不是因罪被發落到這掖庭的,且謝姌即便和她不和,在外人眼裏,她依舊是謝姌的親生母親。

於是,傅瓊華起身對著趙嬤嬤道:“嬤嬤莫要見怪,小女犯了錯,可到底也是太子嬪的親姐姐,自小一處長大。如今不過是太子嬪惱她這個當姐姐的,心裏頭有氣才想著叫她在這掖庭吃苦受罪,好改一改她的性子。可我們姌丫頭最是心腸軟,哪裏真能叫她姐姐在這掖庭待一輩子?嬤嬤既進了宮,自然也見過能夠翻身的,更何況,太子嬪如今有著身孕,若她能給太子誕下子嗣,生個兒子,地位就愈發穩固了。到時候,興許也能幫著嬤嬤換個別的差事。”

傅瓊華原本想著她這番說辭必能震懾住這嬤嬤,畢竟謝姌這個太子嬪得太子蕭衍恩寵宮中人人都知道,即便震懾不住,也多少也能叫她有些顧忌,不至於這般欺辱嬿丫頭,害得嬿丫頭在這掖庭吃這麽多的苦。

傅瓊華自打見了這掖庭的情形,就沒打算在掖庭待多久,最多三日,她肯定就要出宮了。等她出了宮,再想想法子看看怎麽能將嬿丫頭救出來。

傅瓊華這般想著,卻是沒防備挨了一記鞭子,鞭子打在後背上,立時叫她白了臉,吃痛叫出聲來。

“既進了這掖庭,就別攀什麽外頭的關系,若太子嬪真在意你這個當母親的,在意罪人謝氏這個姐姐,你二人如今就不會在這裏。當我是個傻的,沒經歷過半點兒事兒呢,宮中的人情世故我可比你這個謝家夫人懂。”

“我若是你,就好好待太子嬪謝氏,往後有得是風光呢。哪像你,自己偏心反倒是想著罪人謝氏,日後怕是落不著什麽好下場!”

“去,將這幾桶衣裳給漿洗了,完不成自有你的苦頭吃,若是洗壞了,我手裏的鞭子可是認不得哪個是謝家夫人的,進了掖庭,哪怕幾日,也都是罪人!”

趙嬤嬤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傅瓊華哪裏受過這個罪,疼的額頭上都冒汗了。

她看了一眼謝嬿,謝嬿眼淚簌簌落了下來,一邊不情不願上前漿洗衣裳,一邊哭著道:“您快想想法子,女兒不能在這裏待下去了,要不然總有一日會被趙嬤嬤打死的!”

傅瓊華點了點頭:“嬿兒你放心,娘會想法子的。”

這一上午,二人一直漿洗衣裳,不時有嬤嬤過來呵斥幾句。

終於到了中午,有幾個內侍擡著盛滿飯菜的大木桶過來,傅瓊華看了一眼,簡直有些作嘔,這飯菜,連謝家的下人都不會吃,她哪裏能吃得下,怕是吃下去就要吐出來了。

傅瓊華楞著,後面卻是有好些人沖到前頭打飯,沒過一會兒,一桶飯菜就只剩了個底。

謝嬿拿了飯菜過來,帶著幾分哽咽道:“娘,快吃吧,不吃這個就要餓死的。

說完這話,謝嬿又壓低了聲音道:“您,您出去後去安國公府找弟弟去,他可是我的親弟弟,在太子殿下面前又有臉面,肯定能想法子救女兒出去的!”

她話音剛落,傅瓊華卻是眉頭微皺,不說話。

謝嬿心中一急,道:“娘!”

傅瓊華接過飯菜,回過神來道:“放心,放心,娘都聽你的。”

謝嬿這才放下心來。

轉眼就過了三日,這一日一大早,傅瓊華從掖庭出來,身上的首飾一件都無,走在長長的宮道上,顯得有些古怪。

等到出了宮,侯在那裏的康嬤嬤見著傅瓊華這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三日前,夫人被送去了掖庭,她回了謝家被梁老夫人責怪,叫人打了二十個板子,這會兒身上還帶著傷呢。

可此時瞧見傅瓊華狼狽的樣子,她更慶幸自己不用跟著進了掖庭受罪,要不然,怕是半條命都要丟在那裏了。

“夫人,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快上馬車吧。”

康嬤嬤扶著傅瓊華上了馬車,馬車一路往謝宅的方向去了。

等到回了謝宅

梁老夫人見著傅瓊華,想都沒想揚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

“混賬東西!我們謝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嬿兒那丫頭自己犯錯進了掖庭,已是我們謝家管教不嚴,宮裏頭看在娘娘的份兒上不怪罪謝家,你就該謝天謝地感恩戴德了,你怎麽敢不回稟我自己就去宮門前請罪,甚至拿孝道拿捏姌丫頭,拿捏不成反倒被人送進了掖庭,你可知道事情傳出來,京城裏是怎麽議論咱們謝家的?說我們謝家當年娶了你進門,就是專門來禍害謝家的,女兒女兒教不好,兒子兒子生不出來,如今卻是害得謝家叫人恥笑!”

傅瓊華本就在掖庭受了苦,身子哪裏能挨得住她這一巴掌,身子一個踉蹌直接就撞在了桌子上,將桌上的茶盞碰到了地上,頓時地上一片狼藉。

梁老夫人沈著臉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就禁足在你院裏,好好的抄寫佛經,哪裏都不許去!我會叫人看著你,若敢踏出謝宅一步,我就替紹傳休了你!給你一紙休書!想來,姌丫頭也不會覺著不妥的!”

濯纓殿

謝姌聽著如意的回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出宮了?”

如意點了點頭:“是呢,聽說是康嬤嬤一直等在宮門口,將人接回了謝宅。”

“奴婢聽說,這三日夫人在掖庭受了好些罪,為著不被管事趙嬤嬤責罰,身上的首飾都打點出去了。今個兒夫人離開,大姑娘哭喊著叫夫人救她,還說,說是要夫人回安國公府去。奴婢瞧著,大姑娘是不是傻了,這個時候,安國公府有哪個會救她?她真是妄想!”

謝姌聽著如意的話,眼底卻是閃過一抹嘲諷,在謝嬿眼中,自然是想著要指望傅緒之這個弟弟的。

可依著傅瓊華的性子,她即便心疼謝嬿這個女兒,卻萬萬不會想著叫傅緒之摻和進來,為著謝嬿一個已經成了罪人的女兒將傅緒之的身世揭開,害他失去安國公府公子的身份。

所以,傅氏這一回府,大抵就是放棄了謝嬿這個女兒了。

謝嬿苦等一些日子,肯定也能猜測出來。

那樣的話,她心中生出怨恨,必定無所顧忌,興許,會做出前世在宗人府一樣的事情,將她和傅緒之的身世說出來!

謝姌看著手中的茶盞沈思,若是如此,對她來說倒也是件好事。

畢竟她和蕭衍指腹為婚,依著皇上對先皇後的情分,還有蕭衍對先皇後這個母後的孝順,他們更多的對她會是同情。

揭穿身世,她腹中的孩子地位也會提高。

只是,她更要好好保護這個孩子。

至於傅緒之,前世他將她從祖母魏老夫人手中救出來,帶著她離開了安國公府,後來又請旨去了西北,她對他已沒什麽怨恨和遷怒。

重來一世,他承擔了自己該承擔的便是了。

不管怎麽說,他是蕭衍的伴讀,幼時又冒著危險從行宮火海裏將蕭衍救出來,哪怕失了安國公府公子的這個身份,他肯定也能在朝堂上闖出一片天地的。

至於謝家,興許傅緒之回去後,是另外一副情景,這就不是她該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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